【越恭七夕贺】醉卧_______（一）
陵越带着屠苏在外一月终于完成了师门任务，两人风尘仆仆的往回赶。
“屠苏，累不累？”经过雾蒙山涧时陵越关心的询问着年幼的小师弟，屠苏此时不过十一二岁一脸稚气。
屠苏毕竟是个孩子赶了这么久的路的确累的慌，听到师兄的话却也不想显出无能之色，心里却早已希望着师兄能停下来歇一歇。
陵越知道他不过好强而已，便将屠苏带到一树荫下坐着歇息，拿出水囊让屠苏喝了又拿出干粮给屠苏吃了。陵越也不过十六七岁刚脱童音混在稚气与成熟之间，但对屠苏照顾的无微不至俨然一副小家长之姿。屠苏喝掉了最后一滴水后他便嘱咐道：“师兄去那边再打些水来，你在这等着。”
屠苏点头，他又絮絮叨叨的交代了一番然后才起身走了。屠苏看着师兄走远的身影嘀咕了一句：“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啰嗦，耳朵都快被念出茧子了。”说完还用小指挖了挖耳朵。
这边陵越弯弯绕绕终于找到了林间唯一的条山涧，双手掬水喝了个痛快正打算取水囊装水的时候赫然发现水中有人，背对着他，秀发长长的垂在身后被水托起，露出的肌肤莹白胜雪。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陵越从小在天墉城长大清规戒律，潜心修道，此时见了这溪中沐浴的女子一时看呆了去，水囊飘远都不曾注意。
溪中沐浴之人立刻察觉到了转过身来瞪视着岸上无礼之徒，他这一转身更是风华万千，细水从他身边涓涓而过，乌发湿湿的掩住身前一片绮丽，螓首黛眉，明眸皓齿，玉颈削肩，真乃“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之姿。
陵越痴傻了眼。
溪中人捡起飘远的水囊没好气的砸向岸边人，怒目而视，双颊粉润，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陵越被砸了个正着方才醒悟过来，顿时脸红脖子粗，说话都结巴了：“对对对对不起，我......我.....无......无......心.....的，冒犯......犯，犯姑，姑娘了。”不知所措的绞着水囊，头低的生怕他下一刻就栽到水里去了。
溪中人听了“姑娘”二字怒意更甚，见他傻愣愣的也不想与他多说话，转身离开了往对岸走去，穿上衣服后就离去了。
陵越悄然抬头发现姑娘已经不见了，心中竟生出一股失落来，这等姿色天墉城从不曾遇过。看那姑娘神情定是生气了，姑娘家最重“清誉”二字即使死也不会让人玷污了去，如今自己见了她的身体如若不去提亲定是害了她，也不知是哪家姑娘。
陵越一边想着一边往回走，天墉城虽清规戒律严明但也不阻人婚嫁，自己也正好到了这个年纪，回去与师尊说说。
屠苏正着急的等着师兄回来，师兄去了少说也有小半个时辰了，该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正坐立不安间就看见师兄失魂落魄的回来了，忙起身迎了过去：“师兄，你怎么了？是没打到水吗？”
陵越这才回魂过来，幸好有装了半袋水回来，看见屠苏焦急的神情想到在山涧见到的情景不免面上一红，又怕被屠苏看出什么强装镇定的说：“没什么，就是路难走了点，水在这里。”将半袋水塞到屠苏怀里。
屠苏抱着水囊不解的看着师兄，师兄这是怎么了，见师兄面红耳赤，气息不稳忙抓住他将他按在方才自己歇息过的地方焦急的问：“师兄可是喘症又犯了？”
陵越急忙摇头道：“没有，最近几年鲜少有犯，你不用紧张。”
“那就好，如果师兄不累我们赶快回天墉城让凝丹长老给你看看吧。”屠苏说着就去扶陵越起来，这下倒成了陵越需要照顾了。
陵越心中别扭挣脱了屠苏的搀扶，一副长辈之姿的拍了拍屠苏的肩膀。
二人又经过一天的行程便回到了师门。
眉黛促成游子恨，玉容初断故人肠。
回到师门已有半月有余，那日山涧情景却无法忘怀，每每思起就心绪难平。
今日早课陵越精神不佳紫胤见了记在心间等下了课后单独面见。
“陵越，为师观你这半月来心神不佳，可是遇到难解的课题？”紫胤坐在上方，虽年过五十却风华依旧，眉目甚为俊俏。
“师尊，徒儿有一事相求。”陵越见师尊问起便决定将事情和盘托出。
紫胤便点头让他说下去，他便将半月前如何见到那妙曼女子之事说出，又将自己这半月来如何思念之事也说了，说到最后已是面红耳热，羞赧于心了。
紫胤听了只是点点头。
陵越见师尊如此急了，上前一步跪在紫胤脚下道：“请师尊成全。”
“你连对方姓名都不知，更不知她是何方人士，婚配与否，你让为师如何成全？”紫胤轻叹一声，徒儿大了，红鸾心动了，作为师父应当为之高兴，也该给他找个合适的女子了。只是陵越只见过一次连句话都没说上，找媒人也无处说去，想帮也帮不了。
陵越听师尊这么说心下一凉很不是滋味，但也知师尊说的不无道理，低着头也不说话了，好似赌气一般。
紫胤看他如此又轻叹一声道：“你也莫急，上月掌教与我谈起将来想将其女芙蕖嫁给你，你与芙蕖成婚之时也是你接任掌教之日。那女子只当与你有缘无份，从此莫要再想。”
“徒儿对芙蕖无意。”陵越犟犟的说，他心里只有那名女子怎么可能容下他人。
“芙蕖现在虽小却也是风姿卓卓，你也莫要使小儿心性，现今你已长大成人，又是大师兄如此心性如何服众？”
“徒儿知道了。”嘴里应着，心里并不答应。
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无处辞，眉间露一丝。
就这样陵越在相思中又度过了数载，每日睡前必会翻出自己描摹的山涧戏水图，对着画中的人落下无尽的相思之愁。他也曾出门寻找过，每次都失落而归，而后思念更甚，难道真的是有缘无份吗？
屠苏从外面跑了过来看见师兄对着画又在发呆皱了皱眉，唤道：“师兄！”他故意将音量提高了数倍。
陵越不悦的皱眉，然后小心的将画卷收了起来，“什么事，没大没小的。”
屠苏一把夺过画卷笑嘻嘻的说：“有什么好看的，这就是商纣王在湖中看到了妲己然后就派人到处寻找，要不是申公豹有意为之，你以为他真能找到？师兄算了吧，都这么多年了，要是真有这个人也早就嫁做他人妇了，难道还要跟你一样痴痴的等着吗？”
“又胡说，小心嘴皮子。”陵越佯怒的瞪了他一眼，道，“我何尝不知，只是这心里总是放不下。”
“芙蕖师姐又让我给你带东西了，她对你一片痴心全天墉城都知道，你可不要辜负她。”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香囊塞到陵越手里。
陵越拿起还没送到鼻间就闻到了一股馥郁的香气连忙拿开塞回屠苏手里，屠苏不解：“师兄你也不能这样啊，这可是芙蕖师姐亲手做的。”
“不是，这香气太浓了，对我喘症不利。”
“原来如此，那我让师姐重新做一个。”
陵越急忙拉住要走的屠苏道：“你告诉芙蕖不要再做了，我也不会娶她的。算了，这事我还是亲自告诉她吧。”
屠苏也不好说什么转身就走，门一开就看见芙蕖羞容满面泪珠不断的站在门口，两人都呆了。陵越就趁此机会将自己心意说了个明白，芙蕖自然是不肯听的，梨花带雨的跑走了。
第二日掌教和紫胤将陵越叫到房里，对陵越当面拒绝芙蕖一事掌教很是不满，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气呼呼的没好气的看着紫胤，又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陵越。
陵越打死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娶芙蕖的。”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六年前偶遇的那个女子，差点把两个师父给气的半死。
最后紫胤丢下一句话：“再给你一年时间，如若还是找不到那名女子你就回来与芙蕖成亲，继承掌教一职。”
陵越只得领命出来。他也不想在山中耽搁第二日便辞行了师尊独自出门了。
每次下山他必来雾蒙山涧每次都抱着希望每次都失望而归，所以这次也不例外。
走着走着便到了琴川，这里他也来过很多次，也打探寻找过依旧没有他想找的人，所以这次也不抱什么希望。
正值春暖花开时节，到处都飘荡着花絮虽美但也让人烦躁，尤为陵越更是受其所累最近喘症时有复发，凝丹长老配制的“喘宁丹”也服用完了，夜间更不能好好安睡。
此次刚入琴川陵越就听到当地百姓在议论一名大夫，说那大夫如何如何的医术了得，如何的妙手回春，更难得的是那大夫面若潘安，身如玉树，声似灵凤鸣山，似谪仙下凡来此普度众生。不知夺去多少深闺女子芳心，即使无病也要重金请来诊一番平安脉。
陵越想着既是旷世神医定是高清之人怎会为了区区几两诊金而出诊，又听旁桌人议论：欧阳大夫真乃再世华佗，救医施药广开义诊为贫苦百姓谋了许多福，大家都敬他重他。明日又是欧阳大夫义诊之日，每月一次，前去看诊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去晚了得根本排不上号。
陵越也只是听着，想着自己明日是否也早起去排个号。吃了晚饭也就早早的回到客栈休息了。
第二日陵越果真起了个大早，找到青囊药炉一看眼睛都直了，这天刚亮就如此的人山人海真是叹为观止，不知道的还以为赶上什么皇帝出巡呢。陵越砸了咂舌，离开了此地，反正他的喘症也不是能根治的，再好的大夫也没用，再说这么多年也不是很严重，吃一颗喘宁丹也就好了。
恰遇华佗今转世，数万患友尽逍遥。
欧阳少恭诊完最后一名患者后已是月上柳梢头，面露疲惫之色却更添他风华之姿。
“少爷今天又是忙了一天，快回去歇息吧。这里我来处理就好。”奴仆三水递上一杯铁观音。
欧阳少恭接过茶喝了一口道：“依照惯例明日歇业一天，你好生将这边整理好，各家未取的药你明日只开药房按单抓药便是，切不可出错。”
三水笑呵呵的应了，手脚麻利的收拾东西，“少爷放心吧，这些小的都是做惯了的，保证不会出错。少爷也快些回去吧，莫叫桐姨担心。”
欧阳少恭整了整衣服便出来了。
转过茶小乖的茶铺迎面走来几个人将欧阳少恭拦下了，欧阳少恭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走了。那几个人又追去把他给拦下了，带头的正是前两月到青囊药炉闹事的雷老爷。
雷老爷四十多岁，中等身材，山羊胡子，贼眉鼠目，一口黄牙。此刻他正咧着嘴露出黄牙道：“少恭这是要往哪去，我们可真是有缘，我刚从外面回来就遇到了少恭，少恭还是一如既往美艳双绝啊。”
欧阳少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雷老爷若没什么事请让道。”
“有事，怎么会没事呢。我刚得了一件上等的皮草，少恭若不嫌弃明日我必亲自送到贵府。”雷老爷边说边往少恭身边靠去，双目大胆的探进少恭精致的领口里，贪婪的巡视着天鹅般雪白的玉颈。
欧阳少恭十分嫌恶的转过身去，语气更加的不耐：“雷老爷还是自己用吧，小心半夜狐妖上门索命。”
雷老爷又是暗戳戳的一笑，绕到少恭前边欲要抓他的手，少恭怒气冲天狠狠的甩了他一袖子将雷老爷打翻在地。
“欧阳少恭，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爷我看上了你是你的福气，你若再不知好歹休怪我不客气！”雷老爷气急败坏，一挥手其他几人便将欧阳少恭围在了中间，各个面露凶煞，不怀好意。
欧阳少恭依旧临危不乱，这几个喽啰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幽兰广袖一甩冷哼了一声。正要开打之时一道声音从后方响起：“当街欺人，王法何在？！”
众人齐齐朝声音来源看去，只见一蓝衣男子执剑而立，剑眉星目，英姿勃发。
雷老爷排众而出，阴测测的笑道：“王法？在琴川本老爷就是王法，你又是哪个？”
“在下天墉城陵越。”
“天墉城？那不是道观吗，怎么道长有何要事？”雷老爷全没有敬重之意，语气轻蔑。
陵越听他语气心里很是不快，却也没有露在面上，“雷老爷乃琴川父母官如此聚众欺人传出去就不怕百姓齿冷？”
“我何曾聚众欺人？！我不过有要事请少恭帮忙，怎知他不愿还将我打翻在地，他连本官都打我难道就不能抓他回去问罪？”雷老爷脸不红气不喘的歪曲事实，睁眼说瞎话。
“雷老爷若是有要事只管说便是，你这阵势真叫少恭心慌的很。”欧阳少恭面露怯色，向陵越投去求救的目光，一看就知是被欺蛮霸市的雷老爷给吓的，眼神儿慌乱的直闪烁。
陵越只觉的他十分面熟，思忖之下惊觉发现他跟自己画的戏水女子十分相似，当下就决定将此事管到底了，他向少恭隔空安抚道：“公子莫慌，雷老爷既是有要事相请必不会为难公子，若公子信任在下，陵越愿随同而去以保公子平安。”
欧阳少恭谦和的向陵越道谢：“有劳道长。”而后转向雷老爷瞬间换了讥讽语气，“雷老爷请吧。”
陵越听他喊自己道长愣了一下，自己穿的像道士吗？
雷老爷听了此话气的简直想杀人，偏偏又不好发作，只得气呼呼的走在最前边，对陵越算是记恨上了。
其实雷老爷哪有什么要事，大半夜的命人叫醒老母领着欧阳少恭去看诊，又将几房夫人太太的给叫醒，整了好大一个动静，一切复原时已是二更天。雷老爷又说夜已深要欧阳少恭留宿，陵越上前挡住说自己送少恭回去便可。
雷老爷恨得牙痒痒又不好说别的，命人将上等狐裘取出亲自捧到欧阳少恭面前道：“这是塞外得来的上好皮草，到了严冬之时正好用得上，少恭就不要推辞了。”
欧阳少恭并没有推辞，他接过狐裘面带笑容说：“多谢雷老爷赏赐，雷老爷即赏赐与我，少恭是否有权处置？”
雷老爷见他接下了笑的合不拢嘴，连口称“当然当然。”
欧阳少恭抖开狐裘亲自披在陵越身上，道：“我观道长面相似有喘症缠身，严冬时喘症更加明显，是否？”
陵越点头，他又道：“雷老爷这件狐裘做工精细，轻薄又保暖，道长穿上后严冬时节对喘症有所缓解，还不快谢谢雷老爷一番心意。”
陵越忙向雷老爷抱拳，谢道：“多谢雷老爷赏赐，雷老爷真是琴川好父母官。严冬来临之时我必穿此袍向琴川百姓歌功雷老爷一番，百姓必感雷老爷体恤民心之情，对您更加敬重。”
雷老爷一口气堵在胸口却无处发泄，冷冷的一挥手叫小厮送客。
越恭二人终于离开了雷府。
欧阳少恭向陵越抱拳道：“多谢道长出手相助。”
“公子莫要客气，唤我陵越就行。”陵越实在不想再听到他“道长长道长短”的，天墉城并非道观，只是修身养性，练剑习武而已。
欧阳少恭抿唇一笑：“在下欧阳少恭，你也不要叫我公子了，叫我少恭即可。”
陵越将手中狐裘举起捧到少恭面前道：“这狐裘太过贵重，少恭还是收回去吧。”
欧阳少恭伸手一推：“刚说了是送你的，严冬时有了这狐裘你也不必那么难受。我观你神色萎靡是否近日喘症发作？”
“是，早上本想去青囊药炉看诊的，没想到那里门庭若市，我就没去。”
“我便是那坐诊大夫，如不嫌弃到府上一叙，让我好好给你诊治如何？”
陵越早就猜到他的身份，此时见他主动提起自是满心欢喜，满口应允。
